身上的寒气渐渐被驱散,徐茂文的脸色却没有回暖。在钱庄银股这件事上,他和冯先生的想法一致。徐家自身没有强有力的入仕族亲帮扶,用银股拉孙道舟入伙,无异于引狼入室。诚然,钱庄因为孙道舟暗中的扶持得到了迅速发展,但也将他的胃口养得越来越大。

    “一直以来孙道舟肯大开便利之门的只有惠通钱庄,而不是徐家。”徐茂文的脸在烛光下笼罩着一层阴恻,但很快被他敛去,恢复如常的散漫,道:“请神容易送神难,时机尚未成熟,咱们也不能操之过急。崇都新海港的事,咱们不便贸然掺和,还是按原计划行事,孙道舟高兴与否,随他。”

    冯瞻颔首,想到晚饭后得到的消息,说道:“下边回报,说是顺昌瓷行的徐掌柜晚上在四合楼包了雅间,招待几个外地人,听口音,像是江阳屏津府一带的,临开席前他们东家也匆匆赶过来了。”

    “魏云熙也到了?”徐茂文手里捏着茶盏下意识摩挲着。据孙道舟所说,魏云熙应该是从宫中出来后连家也没来得及回就直接赶往四合楼了,能让她这么看重的,又是屏津府的口音......

    徐茂文将手中的茶盏凑近唇边仿若喝酒似的一饮而尽,似叹息又似期待地低声道:“终于要还击了么?”

    忽的,他精神一振,脸上的散漫也敛去大半,对冯瞻道:“吩咐下面,这几天密切关注顺昌旗下各大掌柜的动向。”

    冯瞻不解,但还是按捺着疑问应下,片刻不敢耽搁,出门就交代王大管家安排信得过的人去办。

    四合楼的大掌柜最近忙得很,东家盘下了酒楼后面的几间铺面,打算推翻了重建成二层小馆,然后将四合楼的雅间全部移过来,专门用来招待贵宾。

    “东家,最近一直有人在打听屏津府的几位客人,应该是徐家。”佟大掌柜汇报完四合小馆的进度,话锋一转。外人认为四合楼的东家是佟大掌柜本人,其实,真正的东家是魏云熙。这是完完全全由她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从出资到聘请掌柜账房,盈亏均不计入府中账务,是当年魏父给她的考核,通过之后才能真正接触顺昌旗下的生意。用魏父的原话说,云阳侯府可以养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但不能养出一个刚愎自用自以为是的败家子。因为顺昌不止供养东家,还要养活一众管事和伙计们,扛着成百上千个家庭的生计。

    罗闻夕说她无所顾忌一身轻,可以撒开欢儿随自己过得惬意。这话说得对,但也不尽然全对。人一旦站在某个高位,但得还顾及良心和责任,就总有掣肘,不敢放纵和任性。

    克制,或许就是生而为人的宿命。

    “无妨,告诉前堂的伙计尽管透话,让他们知道来人是屏津府孟家,为的是采购瓷器。”茶水滚烫,魏云熙吹了吹,并不急着下嘴,“之前让人打听的事情有消息了吗?”

    佟大掌柜一拍脑门,哎了一声,道:“看我这记性,一时竟给忘了!有消息了!惠通钱庄这半年,往外放钱收取的抵押十之七八都是茶厂和茶园,最大的一笔就是和薛家。”

    “可知道薛家抵押了多少茶产?”魏云熙问道。

    “具体的暂时还没法确定,但是薛长善亲自带着惠通钱庄的冯先生去过他们的三个茶园和两个茶厂,还有崇都西郊渡口的栈房。那个栈房薛家是一只用来存放茶砖的。”

    魏云熙垂眸沉吟,薛家这是把所有的茶产都抵押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