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里的阴晴,最是如人心般异变。
晌午时南风吹得紧,转眼便上了阴云,闷得池子里的红头鲤都浮到水面来透气。
姚继沣就那么坐在窗前,隔着丛开得紫薇花,遥遥地望着织机前忙碌的女工们。他手中的钢笔尖已然干透,账本上还压着几道无色而杂乱的印子,像是不久前才落的。
多少年前,他也曾很喜欢坐在这里,因为只要一抬头,就能望见素犀的背影,她仿佛就在那淡紫色的花丛间,可实际已经离开太久太久了。
这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了,因着外头的天昏沉,屋子里也暗得厉害,姚继沣怔怔地应声望去,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那走近的人影是姚继汇,下意识地起身招呼:
“大哥,您怎么过来了。”
“没事没事,你坐着就行,”姚继汇微胖而白的手摆摆,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就是来看看你。”
姚继沣没有说什么,听着姚继汇继续说道:“老三就那么没了,就剩下咱们兄弟俩……继沣呀,大哥也知道你又想起当年的事来了,可到底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要看开些。”
“我……没什么事,”姚继沣将手中的钢笔帽扣好,他也知道如今三弟新丧,而大哥姚继汇又难以成事,姚家到底还是需要他撑着的:“大哥您放心吧。”
“我当然放心你的,以后咱们兄弟好好过……”姚继汇还在说着,声音离得那样近,却好似被天边的闷雷声遮掩得听不清了。
以至于他究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姚继沣也有些说不清了,等他回过神来时,已经又坐在了窗边,手上还握着钢笔,面前也还是未记完的账目。
好似刚刚什么人都没有来过,他只是出了个神罢了。
空气越来越闷热,可雨就是落不下来,姚继沣有些难耐地伸手,想要暗暗胀痛的太阳穴,可刚刚一动手肘便将什么碰到了地下。
他并不想弯腰去捡,可仍有它那么掉着,心中总是有挂念的,于是思量二三之后,姚继沣还是俯身摸索起来。
很快,他的指尖便触到了什么东西,姚继沣再探几分终于将它捡了起来,可就在拿到桌案上的瞬间,他却睁大了眼睛。
那是一枚并不大的木梭,十多年的时间让它干裂出深深的伤痕,但姚继沣还是认出了刻在角落处的小小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