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里贝拉的教堂一度被人称为奇迹一般的建筑,哪怕走到那几座山跟前,可能距离发现教堂都有很遥远的距离。拉里贝拉的教堂并不是和欧洲的那些教堂那样,是宏伟肃穆的,用高耸入云的尖顶来表示上帝的崇高,用宽阔壮丽的穹窿来展示神性的宏阔。在非洲,基督教生存的土壤是完全不同的。为了躲避政治上的敌人和宗教上的敌人,非洲基督教是命运多舛的,而这部分敌人偏偏还异常强大。直到今日,邻国苏丹仍然向埃塞俄比亚施加各种压力,要求一些人放弃基督教的信仰,而这部分人在地球上最后的庇护所可能就是拉里贝拉了。
拉里贝拉不止一座教堂,确切地说,一共是有16座。在山上行走,当看到地上出现一条整齐的沟渠,那说不定就是教堂的入口了。这里的教堂,全都是从地面向下,直接从整块岩石里凿出来的。更为神奇的是,这16座教堂还用地道互相联通,形成了一个井然有序的地下网络。
在教堂,除了一些最常规的符号,实际上看不到什么会让人联想到教廷的东西。这里的基督教有着浓郁的非洲本土特色。一样有各种仪式,也有唱诗班,但当唱诗班唱的是非洲本土的音乐,而仪式也揉合了诸多部族原始图腾崇拜的元素的时候,很难说这到底算是什么。但是,毫无疑问,这里的信徒和世界上任何一个角落的信徒同样虔诚,甚至更虔诚。相比于其他地方的滑头的信徙,这里的信徒是真的能够为自己的信仰抛头颅洒热血的,就如同他们会为了捍卫自己的部族,捍卫自己的家人和朋友而殊死搏斗。
尤臣度并不是信徒,而且他也不可能成为信徒。他是非洲中部一个有名的黑巫师的儿子,也是继承者。他现在算得上是非洲年轻一代修行者中最强悍的几个人之一了。当年保莱塔和他认识,也就是因为拍照的时候不小心闯入了他的父亲修炼的地方,莫名其妙地和尤臣度打了一架。而后,两人成了比较相投的朋友,而保莱塔也由此进入到了非洲最神秘的领域。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尤臣度?而后,稍稍注意了一下,在拉里贝拉这里居然聚集这诸多部落的战士。每个部落都有各自不同的绘制身体图纹的一套方法和一套符号象征,这才是区别不同部族最简明有效的方法。在这些图纹上,有经验的人甚至能够看出一个人来自于非洲的哪里,所属的部族有些什么特点。
假如是一个符号学家,一个社会学家在同一个地方看到如此多的部族的战士一定会欣喜若狂,但左林和保莱塔都觉得有些触目惊心。能够聚集起那么多部族的力量,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严重的事情了。非洲的部族,有很多还保留着最原始的习俗,一个部族只有一个最强的战士可以在身上绘制全套的图纹。
为了不让大家,尤其是不让赫敏感到什么异样,左林扮演起了一个导游的角色。也亏得他在学习萨满巫术的时候,为了更深地了解萨满巫术和黑巫术的不同,为了更好地了解原始图腾崇拜的文化精髓,实在是下过些功夫。此刻他指着一个个黑人小伙子身上的图纹,为赫敏讲解,居然也头头是道。每一种图腾崇拜,每一个符号背后都有着极为复杂的因素,都可以追述到部族形成、繁衍和发展的历史中去。而这些历史,又是和非洲大陆的发展息息相关的。赫敏对于能够知道那么多事情的左林愈发崇拜了,赫敏同样是符号学的拥护者,也是符号学的使用者,只不过她用于表达的方式是音乐而已。她以恭敬的神情,跟着左林的讲解一一审视,判读那些勇武的战士身上的印记,脑中逐渐形成了一副图谱。这充满了苦难的大陆,却养育出这些不屈的战士。他们从一出生开始,要追逐的不是普通人的脚步,而是天空中的飞鸟,水底的游鱼,山川中攀越跳荡的灵长,或者是那无形无迹的风。这些战士的一生都和自己的部族的命运牢牢结合在了一起,他们会在需要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去死,而那将是他们最高的荣誉。
这些人,如果出现在奥运会上,出现在世界的体育舞台上,出现在展示人类极限的竞技场上,或许会是让全世界惊声尖叫的一支力量。这些战士几乎每个人都能破什么世界纪录,甚至在他们饿着肚子的情况下,而那是他们中间的很多人很熟悉的状态。阻止他们走入普通人可见的世界的,除了他们所处的与世隔绝的状态外,或许仍然是他们的命运与荣誉。只要和他们的部族的荣誉相关,为了胜利,他们会拼命的。全世界观众估计没有准备过要看到赛场上的鲜血,而这些战士也离不开自己的部族。
虽然肤色不同,但赫敏的恭敬的神态和眼神里越来越浓的敬佩赞叹让这些除了作战一切都很木讷的战士并不抗拒她的注视。而左林,甚至可以用一些简单的非洲通用的土语和他们说上几句话。非洲的语言太多了,甚至相隔几十里上百里的两个部族用的语言完全不同,但为了交流,还是有一套比较通用的语言,让不同部族可以在相遇的时候避免误会,能够在进行交易的时候做到公平。而这套简单的语言,左林学会它甚至没用上一天。
在一位战士身边,左林停下了脚步。非洲部族的战士寿命都不会太长,而这位战士看上去已经40多岁了,身上到处是伤疤,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他坦然的表情和一动不动躲在墙角阴翳里的姿态却让人觉得是那样严肃,甚至是威严。赫敏抬起了手里的数码相机,轻轻按下了快门。那位战士察觉到了,露出雪白的牙齿笑了笑,挥了挥手,一点也不介意。左林则是暗自庆幸,这样的举动碰上其他部族,习惯不同的部族,可能就有的好解释了。
赫敏走到了那位战士身边,左林充当翻译,开始询问战士身上的伤痕的来历。……和狮子搏斗,和鳄鱼搏斗,深入拿着现代武器的军队和雇佣兵的队列中间刺杀了对方的指挥官然后逃跑,从染遍大地的野火中抢出贪玩的孩子,每个伤痕都是他的勋章。
就在左林带着赫敏瞎逛的这些时间,保莱塔已经通过尤臣度和现在在拉里贝拉居中统筹的人了解了情况。聚集在这里的并不都是教徒,绝大部分不是。聚集在这里是因为最近出了很麻烦的状况,一大批狼人,吸血鬼和死灵法师来到了这里附近,他们为了寻找土王的藏宝地。那里藏着曾经土王用来号令所有部族的威力巨大的武器。
武器?是的,充满神秘力量的武器不能帮助土王带领部族抵抗殖民者,但是对于异能者来说,对于修行者来说却应该是有着巨大作用的。非洲部族的土王已经消失了快300年了,而当年的武器和战斗都成为了传说,逐渐湮没了。“历史成为了传奇,传奇成为了神话……”这个世界的事情,大概就如这《魔戒》电影开头的那几句让人记忆深刻的台词吧。
为了对抗这些入侵者,非洲大大小小的部族不得不团结起来。黑暗议会已经跟着当年传说的足迹消灭了好几个部族了,那些部族的宝物或许是开启宝藏的钥匙,或许什么价值都没有。但是,黑暗议会向来是不在乎手段的,也同样不在乎杀戮的数字。而现在,他们正在接近土王的宝藏。据说,那宝藏就在埃塞俄比亚,苏丹和肯尼亚三国边境交接的那块地方。不仅仅在拉里贝拉,实际上非洲现在有好几个地方都在聚集各个部族的精英战士,和那些巫师,准备为了捍卫黑色非洲的荣耀而战斗。大军在几天里就要出发,这些天他们已经储存了不少食物和饮水,也准备了一些交通工具了……
等到赫敏回到了帐篷里用心记录今天听到的事情,写下自己的感受的时候,保莱塔将左林拉到一边,告诉了他情况。“我们看到的那个村落,他们部族现在只有一个人活着,就是来报信的那个。不过也奄奄一息了,尸毒,这里的黑巫师治疗手段一塌糊涂,好像没什么办法。”
“那我去看看吧。”左林站了起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