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钰君就明显感觉到,相比于时刻劝世子用功的她,世子更喜欢周舜华。

    耳边谈笑声不断,任钰君垂着眼,看不清眸中神色。周舜华说完自己童年爬树的经历后,赵子询哈哈大笑,说:“真是女大十八变,你如今看着静美姝丽,谁知道小时候,竟然如此淘气。我七岁时也爬过树,还被父亲……”

    赵子询的声音戛然而止,周舜华正等着后话,见赵子询停下,下意识问:“世子,怎么了?”

    赵子询很快恢复淡然,摇头道:“无事。”这个话题却不肯再说了。

    周舜华不明所以,识趣地换了话题。周舜华没反应过来,任钰君却一下子明白了。

    周舜华家世优越,从小受宠,连去外祖家也敢爬树捣乱,她自然不会懂,高门大院里那些微妙又细碎的自卑自傲。

    但是任钰君懂,所以她马上就察觉了赵子询的失态。一个真正在王府里长大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有爬树这种爱好?赵子询八岁被靖王收养,在八岁之前,赵子询也和平民孩子一样,爬树、刨地、在泥里打滚,他口中的父亲,也并不是靖王。

    而是他的亲生父亲,徐经。

    赵子询被靖王收养后,才真正见识到富贵人家如何生活。原来,徐家过年时才舍得穿的布衣,在王府里,是最低等的粗使婆子都嫌弃的粗布;原来,富人家从来不需要劳作,靖王身边一个三等婢女,手都比赵子询的母亲细嫩。

    而靖王,那位出身尊贵,身上流着皇家血脉,拥有脚下整块土地的人,更是赵子询想都不敢想的存在。西北这块土地,甚至他们这些土地上的人,都是靖王的财产。

    是的,财产。

    赵子询改姓赵后,再没有提过曾经的生活。仿佛他一出生就生活在靖王府,那些价值千金的酒器、茶具、古玩,他从小就习惯了。要不是今日和周舜华谈得起兴,赵子询忘乎所以脱口而出,他本来不会提到另一个父亲的。

    任钰君敛下眼睑,头一次找到自己比周舜华占优势的地方。赵子询失口说出“父亲”后,虽然马上就掩饰下来,但心神还是乱了。他喝酒的兴致顿时消弭,也没心思再和周舜华谈论,周舜华努力找话题,场子还是渐渐冷下来。

    三个人相对而坐,气氛逐渐尴尬。周舜华正要找机会告退,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三人一起回头,看到一个女子撑着伞从湖面而来。大雨茫茫,她像是天地间唯一的亮色。走近后,唐师师自然而然地让侍女收了伞,为她解开披风,一切顺畅的像是理应如此,她生来就该被十来个奴仆侍奉。

    唐师师虽然撑了伞,但一路上不免被雨水打湿。她发髻微微沾上水气,几缕碎发贴在脸颊,凌乱中更生艳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