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死之后,世间还记得当日洛阳繁花开遍,打马过章台,满楼红袖招的人,就只剩她一个了。

    “蓁蓁,不知我去以后,你少了个对头,会不会觉得寂寞。”王洵喃喃道,说着,又咳嗽起来。

    他只觉得口鼻之间的空气越发稀薄,心脏仿佛要炸开,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他快要死了。

    王洵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

    “蓁蓁...”王洵的声音虚弱到叫人几乎听不清。“再见...”

    大朵大朵鲜红的血花在锦被上盛开,混沌之中,王洵恍惚看见家臣和下仆忙乱冲了进来,面色悲怆。他唇边噙着浅浅的笑意,缓慢而沉重地闭上了双眼。

    人生在世,原来终究不过,人生长恨,水长东。(注1)

    泰康十三年十一月,冬至。

    古人云,阴极之至,阳气始生,日南至,日短之至,日影长之至,故曰\"冬至\"。

    这一天,也正是王洵出殡的日子。

    裴蓁蓁站在高楼之上,玄色曲裾外披着雪白的狐裘,从高处俯视着楼下自远处而来的棺木。

    领头的人披麻戴孝,裴蓁蓁认得,这是王洵收的小徒弟。王洵无妻无子,这捧灵摔盆的仪式便只有让弟子代替。

    道路两旁站满了寻常百姓,神色悲戚,待棺木近前时纷纷俯首下拜。王洵为相期间行了许多有益民生的举措,在百姓之中官声极好。

    雪白的纸钱被人扬手散在空中,哭声呜呜咽咽,在灰白的天空下回荡,经久不绝。

    裴蓁蓁静默地看着,仿佛一尊木雕一样站在原处,直到出殡的队伍慢慢离开了她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