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轺进到屋内,看到这是个复式房屋结构。她见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只躺椅着一个消瘦的女人,她的长发缠在脖子里,闪着油光。大热天里,苏轺已经出了汗,那女人却盖着一个小毯子,屋内并没有开空调。
屋内也没有那个少年。
那女人道:“坐吧,姑娘。”
苏轺问:“您就是项荣先生的夫人郭妮女士?”她点点头。苏轺道:“郭阿姨您好!我是公诚律所——”
郭妮问:“是高律师派你来的?”苏轺摇头说:“不,不是。是我自己要来的。”郭妮一听,来了点精神,问:“你自己为什么要来?”
她想说:“是因为看见了您儿子无助而落寞的背影令我伤悲——”这是真实原因,但是她藏在了心底,而是说:“我帮高律师整理天泰水泥厂的资料时,发现项荣叔叔的死并不是完全属于意外,我想或许你们可以起诉——”
郭妮长叹一声,说:“不管是不是高律师的意思,我们都不想再纠结官司了。人已经死了,我和儿子还要活着,我们不再上诉。”她以为苏轺是被公诚律所派来拉客户的。
苏轺道:“郭阿姨,您先别气馁!没有任何人让我来劝您上诉,我只是公诚律所的一个实习生。我刚大学本科毕业,还要继续读书,还不准备工作。我是真心觉得项叔叔的死是外部压力所致,天泰水泥厂的领导要负责任。项叔叔挪用公款,有白纸黑字为据,不能更改。但是项叔叔的死,却是另一个案子,您可以起诉天泰水泥厂的管理层渎职,导致没有处理好工人闹事而出人命,进而激化了项叔叔突发疾病。以我的判断,您不会败诉的。最不济,法院会驳回,但是项叔叔的名声也被尽力去维护了,否则那个工人的死因会永远扣在项叔叔的头上!”
郭妮眼里浸出泪来,她唉声叹气道:“项荣不是个坏人,我跟他过了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是一时鬼迷心窍,觉得挪用一点钱,过几天再还回去,不会有麻烦。唉,小心驶得万年船!偏偏就是那几日,厂子里就发生了事!项荣他有罪,我们不起诉!”
楼顶忽然有重物坠落般,苏轺猛然惊了一下。
郭妮仰面,喘着气对着楼顶说:“冬儿,什么东西砸了?”
一直在二楼仔细聆听的项未冬,见母亲一再拒绝起诉,他很恼火。但是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会与母亲起正面冲突,也不会当面做母亲反对的事。正是母亲不愿再起诉,他才会偷偷跑去公诚律所里找高律师。
母亲的问,项未冬没有应答,他只能用制造出噪音来表达自己的反对和不满。
郭妮对苏轺说:“是我儿子,马上高三了。”
苏轺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郭阿姨,那个......我把上诉的材料写好了。我不是要干涉你们家的私事,您就当是我一时技痒,就当我是急于交了一份作业!没有经过您的同意,我很抱歉,但是我仍想把这个写好的材料给您,或许哪一天您改变主意了,可以用它为参照。虽然我生活中干啥啥不行,但是就我所学的法律专业这一块,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郭妮瞧她说得认真,为自家的事不计报酬,这么上心,已是感激了。她说:“姑娘的心地真好,以后会是个好律师!资料我先收下了,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