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穆突然打起精神,站起身说:程序,你懂的。
丁局长手举电话,急匆匆登上二楼,返回自己办公室,关上房门,先捂住手机听筒,操起办公电话拨号,低声说:马上追踪我的手机来电,对,就现在。随即,他挂断办公电话,对手机听筒露出笑容说,我说伙计,你吃错药了吧,这边正到处抓你,你还敢给我打电话。
听到对方说,打电话只为向他一声问候,丁局长的脸色瞬间急剧降温。
郝荻等人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候着。大约过了二十分钟,丁局长返回刑警队,重新做出工作安排,必须尽快确认死者身份,从而寻找案件突破口,争取在尽短的时间里结案。在人们就要散去时,丁局长又补充道,对这起案件性质的认定,还有待于进一步补充证据,不能轻易做出他杀结论。理由是不能仅从死者的死亡姿势,就断定是他杀。有可能死者胆子很小,又厌世了,借着酒劲一下子扑在摇椅上触电身亡了。郝荻没有否定丁局长所说的这种可能性,她提到案发现场没发现其他人的指纹和脚印,恰恰验证了丁局长的自杀假设。郝荻知道,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尽快查明死者身份,至于是自杀还是他杀,她没必要当大伙的面,跟丁局长掰扯那么清楚。
宣传干事小武拿一份传真文件推门进来,丁局长看过传真突然发怒。他刚宣布不要向媒体透露案情消息,北方晚报竟然传来一份求证的新闻稿件。郝荻看过传真稿件,更是惊讶万分,难道死者真的是王晟,何大壮又是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
丁局长心烦意乱离开刑警队会议室。他回到办公室,接到了电信侦查部门报告,贾正道是通过网络电话与他联络的。没错,刚才打断了案件分析会的那个电话,就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犯,古城赫赫有名的企业家,金鼎大厦的开发商贾正道打来的。贾正道怕被追查到行踪,通过网络电话跟丁局长联络,这个丁局长能够理解,可他冒这么的风险,只为向丁局长一声问候,让丁局长一下子想到了金鼎大厦这桩人命案,所以,丁局长有意混淆了案件的性质,等待郝荻做完进一步调查后,再决定如何处置这起案件。
听到敲门声,丁局长还没等做出反应,郝荻便推门走进来。她向丁局长汇报,在案发现场撵走何大壮的经过,以及在调查了解王晟失踪案时,与何大壮在洪北区政府的不期而遇,特别说明何大壮是王晟失踪前的最后一个接触者。
丁局长默然,他知道郝荻与何大壮是高中同学,也能够理解郝荻隐瞒下何大壮是王晟失踪前最后一个接触者的事实。他更想知道,郝荻将如何处理何大壮这篇新闻稿。
我要传讯何大壮。
何大壮在晚报从没感觉到如此轻松。当年北方晚报创刊,面向社会招聘记者,对学历要求只限定在大学本科毕业以上,何大壮等十几名非新闻专业毕业生被录取进来,整天游历于全市大街小巷,政府机关,企业工厂,采写新闻,及时反映社会呼声,为北方晚报快速成为本市主流媒体,立下了汗马功劳。随着北方晚报名气逐渐扩大,吸引来各大专院校新闻系、中文系毕业生,所谓的前浪推后浪规律,使得像何大壮这种非本专业的,曾经为晚报立下汗马功劳的前浪们,逐步被拍在了沙滩上。有的人看清形势,尽早离职去另谋高就,有的人审时度势,主动自贬到广告部和报纸发行部,凭借当过记者的老底子,名义上为报社创收,实则就是找个竞争力相对薄弱一些的地方,以多捞外快为主,以求颐养天年。
何大壮属于那种打铁烤糊了蛋,看不出火候的人。当年穆主任来北方晚报时,自谦为小穆,满口尊称他何老师,他也自我感觉良好,骑自行车带小穆走大街窜小巷采写新闻。也就几年的光景过去了,小穆从见习记者到正式行业记者,仅用了几个月,由行业记者到部门主管用了不到三年时间,之后又顺利成为编辑部主任,前后用了不到五年时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穆被人尊称为老穆了,何大壮还在原地踏步走,他不在乎何老师的称谓被人为废弃了,一心想着能得到晚报的正式聘用。
直到有一天,晚报编辑部的记者们,都持有由国家新闻总署统一颁发的记者证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与其他人的差距,所学专业不对口只是一个借口而已,那些学长、学妹的称呼背后,有着怎样一种微妙关系,他心知肚明,却无论如何也不敢说出口。据说,穆主任的一个远房亲戚,是晚报一把社长的老婆,按此关系公式推算,穆主任是社长的借光小舅子,所以,何大壮在穆主任面前,说话不如人家放个屁,他又酷爱记者这一行,只能腆着一张老脸任人拿捏。
何大壮揪了穆主任的衣领子,非但没受到责罚,反倒把穆主任的威风彻底杀灭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很牛X,走起路来也威风很多,每个人看他的眼色,好像也有了质的变化,人们把他当成了英雄,至少何大壮这么认为。
何大壮在食堂饱饱的吃了一顿,回到编辑部,径直来到校对台前,在一堆报样中翻找着,稍许,他向校对员婷婷发问,怎么没看见我的稿子。
明天要发的稿子都在这,你再仔细找找。婷婷闷头在校稿,没时间帮何大壮找稿件。何大壮找出一版版样,没看见他的稿子,他拿着报样便走。
那是我刚校对完的一版,你别给拿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