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蹲牢房么。那闹了晦气的深宫啊……”

    殷然惜吃得太快太多有些胀肚,哎哟哎哟地半趴在桌上揉肚子叫唤。周北诀凉凉道:“活该。”却还是去帮她买糖葫芦,摘掉两颗递给她,“你方才吃得太多,不能一整串吃下,先吃两颗,慢慢化堵。”

    殷然惜皱起脸,不情不愿地接过那两粒红色的果子:“真小气。”一口咬下,酸得她一哆嗦,眼睛鼻子嘴巴都要皱在一起,“嘶……糖葫芦还是,莓果的好吃……不喜欢山楂……好酸……”

    周北诀扶额:“山楂有消食功效,还是考虑到你的口味特意买来的。若是不喜欢,我扔了便是,带你去瞧郎中得了。”殷然惜连忙抽走那一串糖葫芦,嘿嘿笑道:“哎呀,横竖都是吃的,便宜了那帮蚊虫苍蝇不如便宜我呢!”又是一大口咬下。周北诀摊手:“何苦自比苍蝇蚊虫,就为了口吃的倒也不必罢。”殷然惜咯吱咯吱咬着糖壳,没理他的挖苦,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咽了山楂,笑嘻嘻道:“你们军中打仗是不是都穿甲胄啊?”

    周北诀点头:“甲胄分为夏冬两种。冬季内里加棉布衬厚绒,夏季止一层,但按理来说效果都差不多。”

    殷然惜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块布。周北诀瞧着像是块长形的帕子,上面还有些用黄线绣的字样。殷然惜把它抖开,哈哈一笑:“看!我给你绣的护身符!”

    周北诀定睛一瞧,乐了。那“护身符”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长形布条,上面用黄线绣了他和殷然惜的名姓以及生辰八字。殷然惜得意道:“这是我娘当年教我的,说是上战场在甲胄里缝上这个,便能同你心意相通,若是有任何闪失,就算到了阴曹地府,不管多少年,也能终究相遇。”

    周北诀摇头笑道:“你天天说宫中晦气来晦气去,不想自己倒也是个爱说晦气话的主。”殷然惜挠头道:“哎呀,直面生死嘛,不寒碜。”

    半晌消食消完了,天亦黑得个彻底。二人慢慢往小路上的方向走着,殷然惜少见地安静片刻,倒让周北诀不甚适应。突然她开口:“你是不是要回军中了。”声音有点小,闷闷的,周北诀反应了一下才听懂。

    “大约没有这么快,不过终究是会回去的。”周北诀没有撒谎,他应该还能再逗留几日,只是时间有点赶罢了。

    听着那句“终究会回去的”,殷然惜肉眼可见地低迷许多,似乎这小半日的欢喜都被这句话撞散了。周北诀有点无措,但偏偏此时他随机应变能力极强的思绪反而转不过弯来,说不出什么更好的话,只干巴巴道:“那下次,我们……”

    殷然惜清浅地叹口气,摇头道:“那便下次再说罢。”说话间已到宫墙外。周北诀弯下腰背起她,看着殷然惜独自爬进那扇和她自己差不多高的窗,沉默地离开了。

    周北诀并非日日有空,也不能天天去冷宫见殷然惜。他只有在不打仗,且皇帝召见的空闲日子才能回京,其余时间都住在边关军中。算来,此次能留在京城的日子并不到一个月。他思索良久,命人写了加急信送往边关,请求副将代为操练几日,言家中出了变故。

    京城到边关须得七日之久。扣扣日子,能在京城的日子还能有七日。周北诀又想起了皇帝的眼神,那日他虽承皇恩,但万衡眼中的担忧和忌惮还是牢牢地附在他身上,那眼神瞧得他一窒,背上立刻就凉了。

    他从中看到了杀意。那种阴冷忌讳而莫名的杀气周北诀很熟悉,当年他还在故地时,那些反叛之前的老臣时常用这种眼神看他,只是他那时并不明白。周北诀知道自己功高,作为将军,能够得到最高的赞誉自然是骁勇善战,治军有方。然而他隐隐知道,朝堂之事有些是不能太出挑的,并非他表出忠心就可以不被怀疑和猜忌,更不消说万衡这样的皇帝。

    即使他并未包藏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