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之战(下)】
南梁曹景宗麾下,武器盔甲崭新精致,加上他们才抵达不久,士气正是盛的时候,军容整齐,北魏军见了,倍感沮丧,因为他们从去年春天抵达南方,在这里历经秋冬,又是一个春天。正像《诗经小雅采薇》中戍边男儿的辛苦吟唱:“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可怜的北魏南征将士,吃不饱也穿不暖,哀鸿遍野。
曹景宗几乎能感受北魏军士的丧气,隔着他们,他害怕钟离城将军昌义之率领的军民,因为大军压境泄气,于是招募敢死军士言文达等人,潜水从钟离下水道进城,把大梁天子的圣旨送入城中。言文达等人顺利入城,钟离军民这才知道本国援军已到,天子格外关怀,所以勇气百倍。
北魏将军杨大眼负责打头阵,他原本是个厉害人物,勇冠军中,签下军令状后率领一万多骑兵前去应战,两军交锋,杨大眼等人骑在马背上手持长槊,左奔右突,所向披靡。可南梁韦睿绝非等闲人物,他见招拆招,南方少马,南军在野战方面没有优势,韦睿及时调整战略,命人把战车首尾相连,组成阵势,杨大眼稍作休息再次率领骑兵围攻,被南梁车阵阻挡,正当进退两难之际,韦睿使出自己手上王牌,闻名天下的湘潭强弩弓手们,两千人齐齐发射,强弩穿透坚硬的铠甲,射中人身,杨大眼军中大批人马倒下,无情之箭射穿他们的血肉之躯,一只流箭甚至射穿杨大眼的右臂,他无奈撤军,无数身受箭伤的北魏骑兵,找不见自己的马匹,被踩踏,被抛弃,再没有机会活着回去故乡。
战争是残酷的,刀剑无情。
第二天凌晨,北魏中山王元英亲自督率部队交战。韦睿淡定自若,坐在不加漆的木车子上,手里摇晃白角如意扇子,指挥南梁军队应战,一天之内,两军多次正面交锋,结果是北魏军狼狈撤退。
夜里,北军展开偷袭,南梁堡垒因为临时搭建,来自北军的箭雨密集,韦睿亲冒矢石,他儿子韦黯跪求父亲大人下城躲避,韦睿不听他的,高站城墙之上历声呵叱。人群中有人说:“韦大人尚且不惜命,我们又有什么好害怕的。”两军交战,主帅是将士的灵魂,南梁军士渐渐安定,个个有效死之心,北魏偷袭的军士见敌人并不撤军,只好撤回去。
喂养战马的牧人去到淮水北岸割蒿草,每次过去,总是连人带草被杨大眼麾下掠走,夺回去的草料喂食自家马匹。
曹景宗再招募敢死之士几百号人,趁其不备,在距离其城堡南边三里处夜里修筑保垒,杨大眼发现后派人攻打,曹景宗亲率部队应战,打退他们。堡垒修成后,曹景宗派遣叫赵草的副将领兵守卫,并命他们签下“城破人亡”的血书,北魏部队有前来袭击或抄掠牧草之人,全都被赵草等人抓住砍头,尸体堆成小山,古人把这种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称为“京观”,目的在于骇破敌人的胆子,南军做到了,他们再去放牧打草,北魏军再不敢找他们麻烦。
梁武帝萧衍命人加紧修建高大的船舰,与桥梁一样高,船舰修好后,命人顺江流把它们送到前线,萧衍颁诏命令曹景宗和韦睿实行火攻之计,曹景宗和韦睿二人分开攻桥,韦睿负责南桥,曹景宗负责北桥。
三月上旬,淮水暴涨六、七尺,韦睿指派大将冯道根、庐江太守裴邃、秦郡太守李文钊等人乘着战舰一时竞发,南军利用擅长水战的优势,把驻守在邵阳洲上的北魏军队打得落花流水,南梁军又用小船载上干草,草上灌上膏油,纵船于淮水之上,他们打算放火烧毁北魏的桥梁,天公作美,他们在行动当天,风劲火盛,烟尘滚滚遮天蔽日,敢死之士奋勇出击,拨栅砍桥,因为水流湍急,倏忽之间,木材和木栅栏被水流冲走,什么也没有了。冯道根表现最为突出,不顾身份贵重亲自搏战,麾下战士受其鼓舞,奋勇争先,呼喊声排山倒海一般,他们使出浑身解数,个个一以当百,北魏军队惊骇,全线大崩溃。
中山王元英终于怂了,他见回去北方的桥体坍塌,情急之下领着几名亲兵逃跑,杨大眼见主帅跑了,只好放火烧营盘跟着逃走。北魏军队群龙无首,营垒土崩瓦解,他们为活命向北方奔走,因为没有桥,只好扔下器甲投水而走,可他们忘了,自己是旱鸭子,没有蛙泳的技巧,狗刨也不会,被活活淹死的好几万人,被捉住斩首的也有近十万。
南梁军欢呼声起,韦睿用手上扇子作为信物,派人手进城报告昌义之钟离城外梁军大捷的喜讯,昌义之悲喜交加,激动的说不成话,只是叫道:“再生,再生!”这一年,钟离城生产的男孩一半以上叫做再生,杨再生,李再生,高再生,钟再生,等等。
南梁各路军队追击魏军到水边上,可怜的元英同志,单骑入梁城。他的背后,从钟离至梁城,沿淮水百十里路,北魏军士刍狗一样,蝼蚁一样,尸首相枕。活着的个个成了俘虏,有五万人之多,南梁方面收缴的粮食、器械等物资,太多了,堆得大山一样,牛马驴骡,更是不可胜计。
庆功宴上,钟离主帅昌义之感激曹景宗和韦睿,视他们如再生父母,请他们二人聚会,吃大餐、喝好酒,并不富裕的他竟然还拿出私财二十万钱,在官厅上掷樗蒲赌博,其乐融融。
梁武帝萧衍诏令增加曹景宗和韦睿爵、邑,昌义之等人也因为守城有功,得到丰厚的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