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的鞋!我的鞋!”
齐氏拽着儿子大步大步急走,连小儿子的鞋掉一脚,赤着脚在地上摩擦,干巴巴颠了好几步都浑然不觉。齐氏得知后甩开手,二话不说,先给分明无错的小儿子头顶一个爆栗。
“我的鞋我的鞋,连鞋掉也不会说,一天到晚吃那许多粮食不长脑子,以后甭指你当官富贵回来孝敬我。你这个笨小子,连你大哥一根手指头也比不上,你大哥像你这么大那会,乖巧懂事又听话,就你见天鬼叫。去,把鞋捡回来!”齐氏心烦,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怒视着小儿子陆望福。
小望福赤脚走了一段路,磨到脚底疼,鞋丢了心急,平白一顿骂,委屈得边踮着脚边去找鞋,边抹泪花,嘴里嘀咕:“说好来找大哥,有糖吃有银子拿,娘骗我,没有糖,没有银子……”
他越说越委屈,直接在小巷子里嚎啕大哭。
齐氏在冯家门房处受的气还憋着,想揍孩子又怕小儿子的哭声吸引来冯府下人,左顾右看,跑过去捂住儿子的嘴,指着墙面警告儿子:“小祖宗闭嘴吧,我还想哭呢。你不收住,里头的坏人要出来把我们娘俩赶走。这城里一日花销多少,娘袖子里那几个铜板撑不了一两日。没见到你大哥,事情没办好,回家去,我怎生跟你爹交代?以你爹的脾气,不止有顿鞭子等着我们。”
小望福点点头,伸脚去勾鞋子。齐氏叹了口气,抓来鞋子给他穿上,大手一张,抹下来儿子脸上的眼泪鼻涕,顺手往墙上去。看着眼下小虾米似地弯着小儿子,齐氏怅然。天下没有后悔丸,早知今日,当初她宁可节衣缩食,守着她爹留下的田,吃着姐姐的接济,苦上几年……
“哎。”
齐氏重重叹了口气,想起她举人儿子和她一起上山拾柴,四岁,小小瘦瘦的身体弯着,也像个小虾米。上山下山几日,脚底全是泡,小小人儿疼都不喊,躲着她,把泡挑破了,继续陪着她一块上山。没事人似地穿好鞋,看着她,说……
“娘,我好了。”
小望福抬起头,挂着泪花的眼睛笑着,童真可爱。齐氏仿佛从小儿子身上看见齐映小时候的影子,兄弟俩眉眼都如她,有几分相像。她揉了揉眼睛,心里升起愧疚,抱起小儿,如许多年前抱着齐映一样。
母子俩走到角门上,扣门等了没多久。俩婆子开门,见是生面孔,上下打量个遍。
这回,齐氏笑着,抢先道:“请问,贵府上,有没有一个姓周的妈妈,她是沈小姐的乳娘,也是我的亲姐姐。哦,对了,齐映,齐映在吗,我是他娘。”
一个婆子瞪大眼,没听说齐映还有个娘,忽然冒出个娘,仔细看看,确实长相和周嬷嬷有点相似。且冯府上,人人都在议论,齐映中举了,娶刘大人女儿的事,十有八九板上钉钉。真是齐映的亲娘,那她得罪不起,想到这,便客气笑着敞开门,作势要迎人进来。
另一个婆子立刻抵住门,不同意放行,对门外的齐氏道:“东家有东家的规矩,不是我们和你为难,只是不好稀里糊涂去传话。你说周妈妈是你亲姐姐,你姓甚名谁,来找她有什么事,总要说出来,我们也好进去通传。”
要开门的婆子试图掰了掰,两人暗暗较量力气,门还是没开。抵着不让开门的婆子气结,道:“你慌什么,她这口音,不是本地人。今日来个说是齐哥儿的娘,明天来个也说是齐哥儿的娘,东门干脆卸了,还要你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