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起来。”我扶起冬雪,眼皮下十几个人,以年氏的脾气,这些能带来温家陪嫁的丫鬟势必精心挑选过。在年家自小为奴,又在温家过了几年,卖进青楼对她们来说,不亚于从天坠落淤泥里。
人群里有人说:“三奶奶,您救救我们小姐。”
接着十几张嘴接连哭哭啼啼地应和重复。
成亲让我这天字第一号穷人手头有了些银钱,便吩咐月华和小环拿出二两银子到厨房交给柳大娘,一半是柳大娘的吃酒钱,一半劳请柳大娘备些简单的饭菜,好歹让这十几人在百兰轩吃上一顿饭菜。
百兰轩光线不佳,易潮,过雨后院子里会有股潮湿的味道挥之不去。年氏安顿在我睡的屋子,这屋子算是百兰轩风水宝地,起码没有潮味。
银絮一个人在屋子里照顾年氏,不见年氏乳娘。我招她到屋外问起,她回答年氏乳娘去接韩家夫人,还要再问,背后传来一阵急忙的脚步,来人冷哼道:“温大少好心急,我们年家还没倒下来。”
我回头看,来的是位竖着双刀髻的年轻妇人,朱钗华贵,素领鲜绿大袖对襟,步子虽急但压裙的禁步依然节奏有度。眉如远山,双目清明,眉眼与年氏一模一样。
年氏乳娘随在身后,快到门前时,忙道:“二小姐,这位是温家三奶奶,亏三奶奶忙前忙后,否则我们大小姐连块躺的地方也没有。”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亲相公不如新妯娌。”这位妇人冲年氏乳娘道了句,忍下不忿,对我行礼表达谢意。我见她年纪比我大,忙回礼。
“我代姐姐谢三奶奶的危极相助,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我们姐妹记下了。”年氏胞妹不仅长得像,嗓音和年氏如出一辙,但相似相貌不同心性,比起年氏端重许多。
一面后,恍然记起我曾在天家围猎的齐山马球赛上见过她。
我站在门外,只见年氏躺在床上,额上已经包扎止血,年氏胞妹坐在床沿,用帕子拭过泪,握着她的手柔声道:“姐姐糊涂,为一个有眼无珠的人自残身体,到头来受苦的是自己,心疼的是家人。好女子怕他什么和离,世上多少有志男儿任你挑选。”
年氏躺在船上,两片嘴唇动了动还是闭上。年氏乳娘背过身,暗暗流泪。
年氏胞妹又道:“你伤成这样,他可有看你一眼,安慰你一句?他不容姐姐,姐姐何必愁恼,和离便和离,干脆一刀两断。温家是温家,年家是年家,我们还有阿翁爹娘,你还有我呀。城东那有我早年拿嫁妆置办的一所宅子,姐姐不爱住回家里怕人闲言碎语,可以暂时搬到那里。离家不过两条街,对着街市还不冷清。元妈,去备车马,我们现在就走。”
年氏乳娘不住点头,年氏抽回手,冷冰冰地说:“我不去。”
年氏乳娘劝道:“大小姐,听二小姐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