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暖而干燥,握住她时,带出一种陌生又怪异的体验,沈青葙在刹那的怔忪后,急急想要挣开,裴寂却只是握紧了不放,幽深的凤眸带着晦涩不明的情绪,沉沉地看着她。
沈青葙挣脱不开,在极度的窘迫中,颤着声音叫了声:“裴郎君!”
裴寂没有说话,握住琉璃盏的手微微一抬,琥珀般的酒液缓缓流出,濡湿了她的红唇。
舌尖尝到一丝微辣的甜味,沈青葙刹那间明白了他没说出口的意图。
他要的不仅是她的坦白,还有,她。
明明是八月的天气,沈青葙却觉得一股森森冷意,从他紧握的手掌传过来,一霎时从头到脚都冷透了,牙齿打着战,身子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裴郎君,你……”
裴寂放开了她。
沈青葙站在原地,像风中秋叶,摇摇欲坠。
耳边听得他温雅的声音:“你自己决定。”
沈青葙蓦地想起从前记诵各世家谱系的时候,阿娘指着冼马裴氏现任宗主裴适之底下那个名字,含笑说道,裴适之嫡子裴寂,君子风姿,雅望非常,长安人称玉裴郎。
原来君子,用的是这般手段。
身边一阵风过,裴寂起身下榻,打开了门。
光亮乍然透进来,刺伤了沈青葙的眼睛。
裴寂站在门前,召来了郭锻:“速去义仓东厕门前的青石下找胡延庆留下的信,若是被齐云缙抢了先,就想法子弄清他把信藏在哪里,再请黄先生找一个棕眼珠、连鬓络腮胡子、使弯刀的胡人,可能是衙门里的武侯,也可能是坊市的不良人。”
沈青葙逆着日色看裴寂,他举止从容,一派光风霁月,就好像方才在暗室中向她无声施压的,并不是他。
君子呢。压抑的愤怒慢慢涌上来,沈青葙迈步走出房门,头也不回向后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