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乌搀着芊美人到了暖阁,待宫人都出去了,芊美人才指着细乌轻喝道“早与你说了,宫中不比家里头,叫你管住自己的嘴,如今得了这么大一个没脸,你可满意了!”
细乌心里头本就难受着,又听她这么一说,心底委屈憋不住了,好歹还知道压着嗓子没大声嚷嚷“分明是百花公主太过分了!您如今可怀着小皇子呢,怎么说也是她的长辈,可奴婢瞧着,她一点都没将您放在眼里!”
“没将我放在眼里的多了,若是明贵妃,你也敢如此口无遮拦吗?”这已经不是头一回了,自她入宫一路得宠升位,细乌作为她最信任的人,好话听了不知多少,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了,比她高一两阶的都不大被她放在眼里,就更不用提下边的更衣采女之流了。
“纵然是明贵妃,也从没对着百花公主摆庶母的谱,你是觉得我肚里这块肉抵得过有女且掌权的贵妃娘娘了?”以往芊美人总念着两人儿时一路苦过来的情分,并不曾训斥过细乌,可这回在百花身上碰了不大不小一个钉子,芊美人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再纵着她了。
“百花公主方才只不过是给我一个警告,若再有第二回,我是保不住你了。”芊美人看的很清楚,她在陛下心里头同那简氏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一个怀着孩子,一个尚能给他跳舞取乐罢了。
“以为我怀着龙嗣便能为所欲为横行霸道了?你瞧方才陛下可曾问一句我的意见?”芊美人受宠这么久,心里头也不是没有妄念的,只这一下就叫她心凉了。
细乌何曾听她这样说过自己?两串泪陡然滑落,低着头也不吭声,芊美人见此心一软,拿帕子与她拭泪,苦笑道“原也是我前头受宠几日,自个儿便猖狂了,你成日跟着我,哪能不受影响呢,只是往后,可得小心再三。”
细乌憋着哭意,嗓音都是颤的“奴婢只是为您觉得不平。”
论容貌,除了刚被贬位的妙容华,谁能比得过芊美人?
更不提她歌舞俱佳,照细乌来看,她家小主才该是这批六人之首,偏偏吃亏在出身上头,如今也不过是个四品美人。
芊美人握着她的手,眼底柔软,轻声道“你难道还不信我么?细乌,我说过要你同我一道享荣华富贵的,日子还长,咱们慢慢来。总有一日,你说什么,旁人再不敢给你没脸。”
旁人也有待婢女好的,却不会像芊美人这般亲如姊妹。
芊美人在家中虽为嫡女,可她父亲宠爱姨娘,家中上下嫡庶不分,她不过六岁,生母就被硬生生逼死了,没了娘的孩子,自然就没了爹。
同许多中等人家一样,因是女子,也不得祖母看重,只能一忍再忍,唯唯诺诺地在宠妾手下讨生活,细乌的娘是伺候她母亲的老人,挡了姨娘害她的路,一病就去了,那时候起,芊美人就再没松开过细乌的手。
细乌听了她的话,好歹没那么难受了,接过她手中绣帕,抹去泪痕,轻声道“奴婢信您。”
里头主仆二人执手相看泪眼,外头简承衣跳了一半的舞又接了上去,李行珩捏着酒盏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看着,也不曾进去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