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蛋娃哟——回家喽!”
“回家喽——蛋蛋娃哟——快快回家喽!”
老太婆依旧在喊。声声喊,喊得夜幕低垂,喊得黄昏燃尽。
此时,下田归来的农人陆陆续续踏着青石小道进村,吃饱的牛羊陆陆续续进村,黄狗黑狗白狗陆陆续续进村。
无论是人还是畜,对于这喊声早已司空见惯,自顾自忙,不去理会。
一时间,人和畜,飞鸟和家禽等,各种各样的脚步声、吵闹声、欢叫声交织在一起,形成山村黄昏独有的声音,这是一天中声音最多的时刻,是夜晚来临前山村奏响的交响曲。
等这些声音没有了,夜晚就真真切切地来了。
农村没有夜生活,直到今天农村的农人还延续着千百年来“日升而作,日落而息”的习惯,如果没有特殊事件发生,山村里总会鸡入窝,牛进圈,人归家。
无论是人还是物都会将整个夜晚结结实实留给那些需要夜晚的生灵,他们轻易不会去打搅,因为他们懂得夜晚不该属于他们。
“蛋蛋娃回来喽——回来喽——”
“我家蛋蛋娃儿回来喽——”
伴着这一声似乎夹杂着喜悦的喊,仿佛是谁突然按下了静音键吗,老太婆的喊声停了,整个山村仿佛失声般回归属于夜的宁静。
黑暗中,张天元坐在某个角落,眼前似乎再次出现那个坚强的老太婆,一身布衣,白发苍苍,她正手扶门框,做着一副翘首期盼状在高声呼喊,那声声喊在耳边久久不散。
或许另一个蛋蛋娃儿真的被老太婆喊回家了,或许此时矮凳上坐着的蛋蛋娃儿又活泛了,正在大口吃饭。
对于诸如“喊魂”这样的乡村民俗,我们自认为已经很文明的人总会拿着“文明”去嘲讽其“愚昧”,更会拿着“科学”去抨击这属于本不该出现的“迷信”。
或许乡村人确实是愚昧落后的,千年的传承,在他们心里,人活着是有灵魂的,所以乡村人多是善良的,本分的,做人或做事,不光想到要对得起自己,还要对得起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