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曾料到,这雨一下便是许多日。
烟雨卷寒流,弥天而来。金陵困在了滂沱里,而国公府里不Ai笑的世子,困在了西院。
他的小夫人说:“其实你可以撑伞回去。”
世子坐也屹然,笔不停,眼不抬:“会Sh衣。”
小夫人不悦:“那又如何?”
这人气定神闲搁了笔,盯着她,认真道:“会生病。”
两个人对视片刻,清商败下阵来,抱着玳瑁蠕到他边上,见案上满纸端肃文字,顿觉无趣,便自己提了笔。于空白处摇笔落下十六字——“迟迟春日,翻学归藏;湛湛江水,遂同大传。”末了,用玳瑁的爪子在行尾摁下一个灰印,判道:“你是个小书呆。”
大雨甚潦,卫璋朝外看了一眼:“是天气不好,不便出行。”
清商哼道:“我可不是说这个,”她点了点纸面,一脸认真:“你就不会写点别的?整天在这里胡可雍也,胡可恃也——那我还说,一辈子一会儿就过去了,胡可待也?”
这些东西一望甚远,垂发时节,他借此为心脱困。然而如今,似乎已不大需要。卫璋盯着她看了片刻,觉得甚有道理,问:“你想看什么?”
清商怂恿他:“写一点诗,写一点小词呀。”
她喜欢韦端己的小词,翻出一本《花间集》,他随意翻了翻,便写起那六首《菩萨蛮》。出乎意料,笔风散朗起来,一改平日颜筋柳骨,倒瞧出几分米芾《蜀素帖》的痕迹。
隔帘风雨不歇,此间红炉温暖,自成一个小天地。两人一个缓缓行笔,一个抱着猫在边上瞧,瞧着瞧着,瞧见这词人一颗心,从“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变成了“此度见花枝,白头誓不归”。
这人初时见江南,说愿老于斯,不过么,到老了也还是要回去的。可当真老了,却又悔了,说要是再来一回,老了我也不回去咯。
耳畔传来一声轻笑,执笔的少年眉眼也化开了些,淡声问:“江南果真这般好?”
金陵也是江南,可风物随山水迢递,姑苏想来又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