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杪沉默,随后道:“臣心在社稷,行事自求无愧无祚,从未想过与人相比。”
“那朕告诉你,王叔乃忠良,但忠于大周不忠于朕,你心里盘算的利害得失,不论是对公还是对私的,都排在朕的前头。但陈禹山不然,他的忠,属于朕。西北作战之时,他自己固然贪功,但何尝不知道久拖无益,迟则生变?是朕命他追击,命他深入漠北。哪怕会输,会死,也要去。他的名誉,生死,在朕的命令面前,都不可以不计!”
林杪猛然抬眸,看着面前这位女君,神色凝重眼神幽微。
一直以来,心里那种说不出的古怪,忽然揭开了。
对荣姝来说,西北赢了固然好,但输了——也如她意,诸侯正愁抓不住女君的把柄,她倒行逆施,给国家带来沉重损失,诸侯便会借机蠢动。
但对她来讲,这就是朝中国相朝外诸侯,互相僵持,人主空悬的局面被打破了。恰好可以把那些有反心的诸侯钓出来消灭干净。反正危机时刻,他一定会支持她——她从一开始就认准了。
至于西北的五千人马,她也算得明白,胜固欣然,但也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可以牺牲的砝码。
现在大周家底不似前几年简薄,折腾的起。
林杪一时间说不清心里是何滋味,只觉得背后寒气纵横,这种作风,让人想到当年帝心如渊的先皇。
继而恍若惊觉,这几乎是他本能的不喜欢荣姝的真相——不仅仅是辛辛苦苦攒钱的长辈遇上了败家的孩子,还因为她对战事,对国事的态度都轻忽凉薄,仿佛小孩子对玩具,喜爱但疏慢。
她并无真正拥有负荷一国的觉悟和责任意识,她会想着实在不行,你我天下一起完蛋——简直是撒泼!
可女皇昂着下巴看着他:朕就撒泼了,你还不赶紧哄哄我。
林杪今日沉默的时间比过去加起来都多。
荣姝仿佛猜到他在想什么,轻声道:“北狄骚乱不过蚊蝇,国内诸侯才是狡狼,师尊的教诲我一直都记得呢。”
她慢腾腾把茶盏推到他跟前:“朕说过,三天时间,王叔可以慢慢想。现在,可要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杪不理,起身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