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窗外没有风。
临近十五的夜晚,屋外高挂着的月儿又圆又亮,冷白色的光辉透出些许凄寒从半开的窗台洒落进屋内,即便不燃上烛火,也能将屋子里的景象大致收入眼底。
青葙闭着眼,屏气凝神,放缓了呼吸,在外界看来,俨然就是一副睡熟了的样子。这地方是她的闺房,是她最为熟悉的地方,里里外外所有东西都是她亲手一件一件布下的,所有摆设朝着哪个方向,她都了然于心,也正是因此…
青葙尚未入眠,却不敢睁眼。
这个屋子里多了个不速之客,就发生在身旁的异变使得恐惧感倍增,远远凌驾于理智之上。她也不敢侧耳去细听右前方梳妆台那里传来的动静,但那声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被陡然放大了数倍,像是细细密密的绵针,直往耳朵里钻。悉悉索索的,偶尔夹杂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轻笑,即使看不见,也不难想象梳妆台那面泛黄的铜镜里,倒映着怎样的光景。
许是一个穿了红服的新嫁娘,捏着把檀木梳,捻了一缕耳畔垂下来的乌长秀发,一遍又一遍极有耐心的梳理着,铜镜里显现出她的样子,大抵是有些好看的,不然她也不会从唇间泄出些许沾满愉悦的笑声。那笑声在漆黑寂静的背景映衬下,显得极其瘆人,激得青葙浑身上下反射性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女子对周遭的一切显得漠不关心,可能在她的眼中,这只是一间烛光摇曳的新嫁房,这间房里装满了她即将嫁给心上人的满心欢喜。青葙惊恐又有些发神的想,但愿她不会注意到自己,希望这一夜能相安无事,平静度过。
不知过了多久,青葙有些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发着昏,心神紧绷,整个人又困又累。
这样的夜里,没有风。
夏天燥热,紧闭的门缝突然带来一缕凉爽,伴随着一股诡异的腥甜香气。
邪风带动床帘,拂过青葙额前的碎发,令人作呕的气息钻进她的鼻孔里面,让她整个人胆颤心惊的彻底清醒了过来。
尚不及反应,梳妆台那边传来了重物敲击的声音,这声音来得突兀,瞬间打破了青葙所期许的一方平静。
细碎笑声逐渐变了调,红衣女子仿佛受到什么刺激一般,开始低哑痛苦的嘶吼:“我的脸...我的脸...贱人!贱人!!狗男女不得好死!啊!我的脸......”伴随着一阵东西落地和凳子被踢翻的响动,女子挣扎起身,步伐虚晃,那脚步声一重一浅,一点一点的朝床边靠近,口中还念念有词道:“杀了你...杀了你...贱人...”
青葙紧紧的闭着眼,藏在眼皮下的眼球因为害怕轻微抖动着,眉心突兀的跳,被子里的左手握紧了右手手腕上戴着的一串护身手珠,那珠子很硬,坚硬的珠面勒得手指发疼,呼吸也跟着停滞了半拍。
自十六岁那年落水大难不死开了阴阳眼到如今一晃过去三载,青葙见过的鬼怪少说也不下数百,这么明目张胆敢跟着她回家的,还是头一个。
一个穿着大红色凤冠霞帔,面目狰狞的女鬼,这个女鬼怨气极重,像是身前遭受了莫大的冤屈。算命先生说过,含恨而终的魂魄迟早会演化成冤魂厉鬼。这些冤魂厉鬼和寻常亡魂有所不同,它们徘徊人世,不入轮回,一遍又一遍经历身死的那一刻,并且用同样的方式不停的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