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想。
如果真到了和亲这一地步,若真能遣妾一身安社稷,她也必定要穿着嫁衣前往北疆。公主的宿命,向来如此,金尊玉贵地长大,长大之后,就需要报答百姓为她换来的这金尊玉贵的前半生。
她喝下一盏茶,告诉自己,既然姓了燕,国姓之下,必有重责。
这一切,本就是应当的。
宫中依旧佛香阵阵,祈福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江南还未有好消息传来,诵经念佛便不能少一分。扶欢这段时日已经甚少能见到皇帝了,朝事纷扰,太后下了懿旨,后宫中人,无事不能打搅皇帝,连皇后进出帝王书房,都被拦了。
直到半月过后,扶欢才在慈宁宫碰到来请安的皇帝。皇帝依旧着杏黄常服,瞧着精神还行,但是眼下有青黑,眉眼还有一段挥不去的郁结。
太后见皇帝这番模样,当即便心疼了,她唤皇帝过来,一寸寸抚过眉眼,最后握着皇帝的手,心疼道:“皇帝近来消瘦不少,朝事固然重要,也不能亏待身子骨。”
燕重殷笑了笑,在太后下首坐下,道:“如今北疆和江南一日不太平,儿臣便一日不敢安眠,天下百姓,文武百官,都在看着儿臣呢。就是朝事繁忙,不能常往母后处尽孝心。”
“我知我儿的孝心,本就不必天天过来请安。皇帝身子康健,朝局安稳,对哀家而言便是最大的孝心了。”
燕重殷眉间稍松:“儿臣也只敢在两方之事稍稍平稳下来见母后,让母后放宽下心。”
扶欢在燕重殷身后,用手指一圈一圈缠着帕子上的绣花,听闻此言,她的心也松了一些。两方之事平稳,那是否意味着江南的洪灾不再泛滥,北疆的战事不再节节败退。她所担忧的慕卿与和亲,人与事,都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扶欢低下头,唇边悄悄扬起,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梨涡。
皇帝还在和太后说话,说起了今年的秋闱。
“本想着今年乱,想要将秋闱停下,但眼下情势有所好转,内阁与朕都觉得,还是不要停办这一届的秋闱。”
太后道:“哀家不懂朝政,朝事皇帝和大臣做主便好。不过今年的秋闱——”她的视线悠悠地转向扶欢,笑了一下。
“今年秋闱的探花郎若是俊秀,倒是可以为柔德说个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