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存有一丝理智的人都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独自一人走进里约热内卢的贫民区。夏季,刚刚入夜,在南美洲燃烧得格外热烈的太阳才落入地平线下,空气中翻涌着还未散去的燥热。白日里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巷入口中吹出带着淡淡腥臭味的风,像是要择人而噬怪兽的巨口。
“Oqueéquetufazes?*”你是干嘛的?
后腰被一件硬物顶住,毫无疑问那是一把枪,陀思妥耶夫斯基猜测那是一把M1911,因为他隔着薄薄地衣料感觉到了金属出弹口的尺寸和令人发寒的凉意,在手枪中这款由柯尔特公司制作的枪支是最经典的,尺寸、口径、射速和性能他都很熟悉。身后还未脱去稚气的声音粗狠地说着一口带着浓烈当地口音的葡萄牙语,陀思妥耶夫斯基举起双手,用带着俄音的西班牙语说:“我来找你们的老大。在我右边口袋里有一封介绍信。”
男孩用枪顶住他的腰,动作粗鲁地将他身上的口袋都翻了一遍,最后找到了那张薄薄的纸,对着傍晚还未暗去的阳光看了一下上面的字迹,他不认得。陀思妥耶夫斯基平静地举着手,直到男孩招呼伙伴过来,用他听不清楚的葡萄牙语叽里咕噜地商量了一会儿对策,最后让他将手放在后脑,枪口顶住后背让他往前走。
这待客之道真是不出意料的糟糕啊。
陀思妥耶夫斯基垂头往前走,一路上看到了许多双没有穿鞋的脚和枪口垂在地上划出痕迹的步枪,没有试图抬眼看向任何一个人的脸,否则对方很可能因为担心他在记他们的长相选择直接开枪射击。毒品、酒精与性,助长疯狂的诱惑太多以至于理性在此变得十分可笑,身后的男孩们大声呵斥着让他一直往前,中途还几次停下来与什么人说话,最后七拐八弯地进了一间房子,一双与贫民窟很不相配的鞋出现在他视野之中,那是一双做工考究灰白色的男士皮鞋,由爬行动物的表皮制成鞋面有着淡而细致的纹理。“抬头。”冷淡但并不严肃的声音在头顶响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缓慢地抬起头,面前出现了一张年轻的脸庞。
灰白色的头发,金色的眼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白色皮肤与灰色西装,他看上去意气风发。
身边的人又一次给他搜了身之后陀思妥耶夫斯基放下了脑后的手,男人从手下手中接过信纸,看到字迹之后忽然之间笑了。“嗯,确实是西格玛的介绍信,你是什么人?有何贵干?”他坐回自己的位置上,语气轻佻又傲慢。陀思妥耶夫斯基直起腰,第一次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仅没有丝毫害怕的意思,面颊上甚至带着些许笑意,说:“我叫陀思妥耶夫斯基,从俄罗斯来的,嗯......是一个军火商。”
“果戈里,这一片的头儿,也可以叫我尼古莱。”男人点点头,示意旁边的人给他递上一根烟,但陀思妥耶夫斯基只是用手指夹住它,并没有点燃。
“你一个人从俄罗斯千里迢迢来巴西做我的生意?”果戈里将手撑在大腿上,托着下巴,眯起眼睛打量面前的这个男人,视线最后落在了未点燃的香烟上,说:“无论怎么看这都太可疑了,仅凭一封信是无法成为合作基础的,朋友。”
陀思妥耶夫斯基感慨一般地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说:“最近中东的生意不好做啊......有朋友介绍我来南美洲碰碰运气。我们商人么,对有生意的地方自然是趋之若鹜,最后就找到这里来了,毕竟您这可是整个里约热内卢最大的组织,上帝注视着您呢。”
他抬头看向对方,黑发下露出苍白而真诚,继续说:“我最近拿到了一批不错的货,已经联络好了日本横滨那边的路线,可以给您打个折——这会是一笔不错的生意,阁下。不考虑一下吗?”
“都有些什么?”
“除了导弹和F22战斗机以外什么都有,当然,如果您出价够高这二者也可以商量。”陀思妥耶夫斯基语气让人分不清是不是在开玩笑,“伟大的苏联至今在发挥着它壮丽的余热。”
“哈,这倒是不错!”果戈里笑了,他从口袋的盒子里抽出一根白色的卷烟,将盒子递到陀思妥耶夫斯基面前,“把您手里的那根烟扔了吧,尝尝这个。”
陀思妥耶夫斯基保持着持烟的姿势,说:“不,我不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