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虽不幸未曾观瞻过望蔡公的绝代风华,但据闻他当年之盛,更远在如今的谢蔺之上。而谢越州不过微末旁支,若拿他与谢渊相比,便如星曜之黯淡,比明月之皎皎。”
刘骞侧目望着花坞中大出风头的谢蔺,眸色深沉,又扬目凝视谢明徽:“听闻月姬因身份问题与你生了些嫌隙。她若以谢渊之女的身份回归,于你必是大妨害。”
谢明徽摇头叹笑道:“王爷多虑了。生存华屋处,零落归山丘。望蔡公故去多年,含冤蒙羞,繁华名望皆掩作尘土,如今京中谁还记得他?月姬就算是他的长女,不过仰人鼻息,孤弱可欺。”
她先前以为刘骞竟知悉了自己真实身份,仓促中吓出一身冷汗,此时听刘骞话中意思,心下微松,却也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刘骞见谢明徽并不将月姬的身份当回事,不由正色起身,靠近谢明徽,细声谆谆嘱托道:“你万不可大意轻敌。依本王看,谢蔺对月姬态度非同寻常,竟肯亲自将她引入本王府上的雅集,丝毫不惧沦为京中笑柄。”
他细看谢明徽一眼,神色别有深意,没有将话说透,但谢明徽已然读出那眼神中的弦外之音:本王对你寄予厚望,结果你尚且不如一个青楼女子……
刘骞轻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谢蔺为人,本王十分清楚。他性情峭急,时常盛气凌人,但胜在磊落坦荡,城府不深。他肯照拂一个下贱的青楼女子,若非是色令智昏,则必然是因着顾念族叔当年旧情。”
“谢渊虽故去多年,但不论在民间还是在亲族之中,时望依旧,连谢越州也难望其项背。据说谢蔺幼年曾得望蔡公亲自教导,是故二人关系比族中其他人更为亲厚。”
谢明徽乍然听他提起父亲当年旧事,眼睛不由一热,忙敛下长睫,紧抿唇角,压下心底翻涌的酸涩痛楚。
只是刘骞却猜不到,谢蔺肯照拂月姬,未必是因着顾念与族叔之间的旧情。
望蔡公当年被囚禁诏狱,晋城公主惶急失策,曾亲自登门拜访庐陵公府,却失望而归,回来撒了好大一通脾气。而这些年,谢藩平步青云,谢蔺养尊处优,何曾将当年旧事放在心上?为一个族叔,抵上阖族的荣宠生死?
锦上添花易,而但凡牵扯上利益纠葛甚或前程生死,便人情张张薄如纸,不过自扫门前雪,明哲保身罢了。
而今,“公侯千金”沦为青楼贱妓,为着当年见死不救的愧疚,施舍一点怜悯之心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孤女,旁人的非议与赞誉,于谢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往事不堪追忆,每每思及,摧折心肠。
“若月姬真是望蔡公的女儿,你要归宗,事情便极为棘手。”
刘骞正替她筹谋,谢明徽已经言笑着打断道:“望蔡公身负结党谋逆之罪被诛杀于诏狱,如今早已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月姬便是他的女儿,我又有何忌惮?王爷何必庸人自扰。”